《清明上河圖》中的那座熙攘的橋,在我眼中對應著黃汴河臭水溝——因為地理位置接近,臨護城河,河邊有一座老橋長很像——我意淫的。《東京夢華錄》給開封府規(guī)劃局極好的城市建設指南,變化就是加上霓虹燈貼上二維碼。汴京淪陷十八線城市,雖破敗,夜市小吃依舊繁盛。如今宋城墻下諸街各市仍少見iPhone,多見皮鞭陀螺、象棋空竹。
無人修剪的月季任意繁殖,向下穿透土坯頂起地磚,向上證明自己可以和爬山虎搶地盤。爬墻虎已經(jīng)死死封住15年前我臥室的窗戶,屋里窗下就是我那張漆紅色的老課桌、我祖母和我一起讀課文——如果你們聽,只說宋朝官話的老人試圖模仿普通話,口音忸怩,那你會和15年前的我和我奶奶一起笑岔氣。那扇窗外的爬墻虎就這樣輕易的覆蓋住了內(nèi)屋,向上順藤,攀上架,掐死了葡萄樹。
葡萄架下我曾埋過逝去的小烏龜,被我撐死的。我死去的金魚,是不堪我親密的撫摸。蜘蛛就是我的溜溜球,死無葬身之地。葡萄架下還埋有偷吃油條被困籠中的碩鼠,淹死。另一角落,則埋著脫皮時被祖母驚恐地斬斷的小蛇。如今此院安安靜靜,似乎再沒有動物,倒是居然敢出現(xiàn)一株我認不出來的植物,讓人惱怒。
15年前,我輕易的離開,并且準備接受青春期的折磨。15年之中,這個田園牧歌式的小院子變成了地方電視臺中家庭矛盾糾紛節(jié)目現(xiàn)場秀。15年之中,我祖母經(jīng)歷了五次心臟搭橋手術(shù),最終痛苦地死了——最后一次見面,我和她經(jīng)歷了異樣的倒錯,我長高了,她則躺在重癥病房的圍欄病床里,好似一個畸形的嬰兒,接近一米七的身高嚴重縮水,我站在床沿好像她曾俯視我那樣俯視她。那一次見面讓我對她的死亡沒有一絲一毫的可惜,是解脫。
自此無人顧及那三株玉米,一地南瓜。